“……”
“………”
“…………”
……嗯……？
身处一片黑暗之中，连丝毫的星光点点都无法预见。
这是……
原来如此……这样想着，我在短暂的时间里恢复并得以理解了一切。
“唔……”
发出不成样的声音睁开眼睛，白花花的天花板映入我眼。
白炽灯发出的强烈的非自然亮光刺激着我有些疲惫的身体，让我有点头晕目眩。
环顾四周，置物柜，防盗门，办公桌，还有我面前的这个白色床帘。
——对这里我似乎有点印象。
“醒了呢……”
我向着声音的主人，也是我从七年前便认识的家伙的方向望去。
“唔……月先生……”
置于办公桌前的旋转椅慢慢的改变着方向，将其正面的部分对向了还有些意识不清的我。
椅子上坐着的，是一个男人，他身穿着沾满药味的白大褂，而白大褂里面，却只是简单的便服。
“能理解你现在所处的状况吗？”
我现在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原因自然是由于自己将铁管刺入了自己的身体而造成失血休克，幸好的是我在失去意识之前就已经完成了任务。
“嗯……”
男人名叫红月，我们都叫他月先生，他是这所市中心医院的王牌医师，同时也是七年前将我和白露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救命恩人。
据说，他被这个医院的人捧为天才而遭受崇拜，他擅长的领域除了他专攻的外科以外，还有心理科，内科等各个方面。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在获得这些荣誉的时候，年龄仅仅只有19岁。
就算是现在，他也只是才是个28岁的青年而已。
“那么怎么样？还会痛吗？身体里的铁管以及碎屑已经帮你全部取出来了，出血也止住了，按理说应该已经度过生命危险期了。”
与年龄不符的是他的样貌，年仅28岁的他却已经拥有了如同30几岁的大叔一般的老成的脸，头发不加任何修剪而是任由其生长，胡子也极有个性的布满嘴边。一看便知道是个典型的不修边幅的单身男性。
“是的，虽然还有一点点的阵痛，但是比这之前却好多了。”
“是么……那就好……”
说着，月医生从白大褂的口袋中掏出了一包天子香烟，用着放在办公桌边上的打火机将其点燃后放上了嘴边。
一阵让人恶心的瘴气飘向我所在的病床处，我无视他一直以来的这种一点都不符合医生的举动，而问出了最在意的问题——
“月先生，其他情况你也不用过多解释了……那个……雪，雪呢？”
“……”
“怎，怎么了吗……月先生？”
说到这，我感到月先生的眉头稍微皱了一下。
“是呢……那孩子呢……”
他长呼一口气，将口中的气体向外界吐出，之后才继续说道——
“在旁边的病房。”
“由于位
置不够的关系，所以只有你被搬来了我的办公室。”
“毕竟再怎么说，这里也是中心医院啊。”
他的这番话打消了我一直以来思考的“我为什么没有和雪在一起？”的疑问，同时月先生这种半开玩笑的口气也让我的紧张缓和了几分。
这样子看来，如果他没有那些陋习的话，应该是个好男人的说呢……
“是呢……原来如此……”
我不自觉的逃避着他的视线，脑中飞速思考着下一步对策……
这样下去，他可能就会问到那个问题。
到那时，我应该怎样解释才好呢？
“……”
出乎我意料的是，即便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这位医生对我这个伤口的来历依然只字不提。
我靠着墙坐了起来，小心的问道——
“那个……医生，您不感到奇怪么？”
这时，他反倒用着有些疑惑的口气说——
“……奇怪？对什么感到奇怪？”
“唔……这个……就是……”
不管他是装傻还是真的没有在意，但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认为我实话实说之后会有人相信。
“别搞错了……”
就在我认真烦恼着的时候，他却翘着二郎腿抢在我前面发起了言。
“虽然也有些人认为这里应该追问下去才好……但是，可别把我和那群家伙们相提并论……”
“我是一个医生，医生的职责就是医治他人，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前因后果什么的一一去问的话，既麻烦又不是我该做的事……”
“那种事情，交给警察什么的去干就好了。”
话语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我的脑袋里，这其中的意思，我也自认理解的足够透彻了……
我想……这就是这个男人关心别人的表达方式吧……
说起来，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时候……红先生也帮了我们大忙呢……
从孤儿院逃出来以后，我和白露之所以没被后来的追踪部队发现并平稳地生活到现在，或许很大程度上都是由于这个男人的暗中协调吧。
当时得以成功逃脱的我和白露，以及雪，我们三人毫无目的的到处逃窜，我们能想到的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便是现在这位毫不检点的红月医生。
我们在深夜逃到医院，当时在嘈杂的蝉鸣声中唯一还亮着灯的房间就是我现在所在的这间办公室。
今天也是这样，即便其他的医生都已回家，却只有他一个人还留在这里。
不……今天和那时似乎有点不同……
今天的他并不是一个人留在医院……？
怎样都好吧……总之当时被我们纠缠住的他并没有抛弃我们。
不仅如此，他还为我们出谋划策，让我们得以心安。
即使态度爱理不理，但说的话对我们来说都很有意义……
让我们就留在这个城镇，并对孤儿院的调查队隐瞒我们来过的事实的人也是红月先生。
按照他的说法
，在这个我们一家人遭遇事故的城市内便可以做到用他的权利进行某种程度的情报操控。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我很难相信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直到这之后，听到他的解释我才知道——原来他是这个城市市长的孙子。
我们在住进月先生所提供的房子后，雪住到了同属一个城镇的她的亲戚家。
就这样，我们才能有安稳的生活。
虽然他当时也是和现在一样，表现得有点冷淡的态度与语气……
但我知道，这就是这个男人的温柔。
不管是六年前还是现在，这个男人都一直在帮助着我们呢……
“是……么，谢谢您……月先生。”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听见这句话后晃动着身体将椅子转回了桌子的方向。
“我没有做什么需要你道谢的事……不过，比起这个，刚才你的妹妹也来了哦。”
“白露她……？”
“嗯，突然挂急诊找到我这边来，还真是吓了一跳呢。”
他继续边吸食着尼古丁，边拿起笔开始写着什么东西，对我这边的状况装作毫不关心。
“那么，她现在在哪呢……？”
“原本刚才一直都还在照顾你，只是……在听到了那个女孩——雪的状态之后，就走出去了……”
“现在的话，应该在隔壁的吧。”
月先生抖了抖手，将烟头上摇摇欲坠的烟灰就这样撒在了白色的瓷砖地板上。
什么……？
刚才还在照顾我……现在…在走廊上？
说到这，我便隐约嗅到了一点这句话的意味。
“月先生……不，红月医生……雪她……怎么样了……？”
“真的……要听吗？”
接下来，我或许会遭遇到对我来说极其残酷的事。
或许，我之前的一切想法都会被颠覆……
或许，我将无法接受那样的事实吧。
但是……
“嗯……我没问题的，请你说吧，红月医生。”
————那个事实，我非听不可。
月先生是为了警告我，才会先提起白露的话题的吧……
他应该也认为……我有必要知道这件事才对。
“看起来的确如此呢……好吧，那么，我就说了……”
他放下了之前轻浮的态度，再次转身面对了我，似乎终于有了一点医生该有的摸样。
“按照结论来讲的话，伊雪她……”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连一秒钟的时间都不需要，我快速的理解到了月先生话中的意思。
“请不要将我刚才说的话和你们意识中的一般论结合起来来思考……”
“我所说的【没有多少时间了】既不是指还有2年，也不是指还有2、3个月……”
“而是正如字面的意思一样————她最多还能活1个小时的时间了。”
在这一刻，我所感到的——是恐惧。
心像是在不断膨胀一样，痛苦万分。
没有多少时间了……
最多只能活1
个小时…
死……？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雪……要死了吗？
什么意思？怎么回事？
可恶……无法思考……
为什么……这种和我生活毫无关系的词汇会出现在这里？
不……并非如此……
我早在七年前就见证了人类的死亡……
那时的我……
“没事吧？”
我……在那时……似乎非常的冷静。
“嗯……没关系……”
“是么，那么我继续了……”
他顺势将烟头扔在了地上，用脚将残留的最后一丝光亮给踩灭——
“正如我刚才所说，她的寿命……最多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寿……命……？”
“没错，并非是生了疾病无法医治，也不是受了什么危及生命的重伤……”
“仅仅只是……非常普通的，自然地寿命正终……”
“说什么呢……寿命？雪她可是和我一样只有十二岁哦。”
“正是如此。”
“啊……？”
虽然并不认为他是在开玩笑，但对于这样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无论怎样都稍稍有些难以接受。
不……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就在今天……在这一天之内，就发生了两起……
看着他冰冷到极致的眼神，我乖乖的闭上了嘴。
他说的话，都是千真万确……
他才不会为了安慰病人家属而撒这种谎……
况且，这种谎话也毫无意义。
不容有任何怀疑……
现在不应该为此犹豫不决而浪费时间。
一个小时真的太短暂了……
虽然很痛苦，但我要思考的应该是如何在这最后的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让雪的生命绽放光泽。
“红月医生，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月先生从旁边的办公桌上抽出了几张文件，低头观阅了起来。
“其实呢……这种奇怪的事她并不是第一个……”
“就在今天晚上，连续送来了数十个不能用科学来解释的病例的患者报告……”
“也正因如此，今晚救护车才会出现供不应求。”
不是第一个……
“原来如此吗，这也就怪不得为什么医院还有这么多人了……”
“毕竟今晚的话可是所有职员通宵加班呢。”
“不知道能涨多少工资呢……”
他一边轻描淡写的说着，一边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我。
我自然的接了过来，看向了上面的内容。
“……？！”
“这是……”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月先生饶有兴趣的看着我疑惑的脸。
“嗯，是的，这些患者的症状都很严重，但可以看出，他们的症状都是同一种类型的东西……”
“他们每个人……都是【综合性XX缺失】——这一类型的症状”
“没错。顺带一提，伊雪同学也是一样的。”
这样来说
的话……雪就应该是【综合性寿命缺失】咯？
“还有一点，他们被送到医院的时间……”
“前后竟然只相差不到60分钟……”
我抬起谈话途中一直低着的头，判断已经从这上面得不到什么信息了之后，便将文件还给了医生。
“说的没错，也就是说，他们和伊雪，都是在这一个小时之内被送过来的。”
考虑到赶过来的途中所花费的时间……
“发生的时间几近吻合……吗……”
红月医生重新将文件放回了桌上，继续说道：
“症状类型相同，发生的时间也几乎一样……”
“这不得不让人感到有些蹊跷呢。”
虽说这让我们感到奇怪，但恐怕无论我们如何在这里想破脑袋，也不会得出任何答案的吧。
“算了，先不要去思考这种事情，我们回到那女孩的话题吧。”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对吧？”
“嗯……”
“按理来说，人类的成纤维体细胞从出生时开始分裂，以此促进人类的生长，然后在分裂到第五十次的时候会停止，人便会死亡。”
“这期间的时间度大概是在八十年，至一百一十年左右，因此，人类的寿命也应是如此。”
“这是一个比较稳定的速度，个人之间最多只会有二、三十年左右的差别。”
“但伊雪……这个女孩却不同……”
“她的成纤维体细胞的分裂速度简直快得惊人。”
“这些以疯狂的速度分裂着的细胞催使那女孩的身体老化，极大地缩短了其寿命。”
“或许每分裂一次的间隔时间对她来说只有3分钟左右吧……”
“她的生命……就算是现在……也在以我们无法想象的速度流失……”
“万幸的是，他并没有出现老化的症状，恐怕是身体跟不上细胞分裂的速度，因此才没有变化的吧……”
就像事不关似的，红月医生透彻地宣布出悲伤地事实。
“不过，这残破的身体到底会因细胞的剧烈分裂而带给那个孩子怎样的痛苦呢……”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让我不禁感到一股压力，我反射性的想要逃开她的视线。
“不管怎样，细胞停止的那一瞬间她就会死亡，但我想，至少，她在最后能够以十二岁少女的美丽的姿态离开这个人间吧……”
说话毫不掩饰，这便是红月医生的性格……
我竟在这个时候还在祈求安慰……
我竟然到现在还在怀疑我所经历的事实……
真的是……我到底在干什么呢……
“红月医生，请让我到雪的身边去。”
最后，我用比他的视线更坚定的话语回击了过去。
这时，我终于能直视他的眼睛。
说着，我抬起自己无力的脚，准备从病床上走下——
“不行，你的身体还没恢复。”
无视他的阻止，我还是站了起来。
“说什么呢……红月先生，明明不会来阻止我……就不要说这种话了吧……”
刚才为止已经消散的腹部的疼痛再度袭来，我痛苦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我会哦。毕竟我可是医生嘛。”
“哈、哈哈……”
我干咳的笑着，从他的眼前缓缓走过。
可恶……身体还在向我宣告着痛苦。
“抱歉……”
慢慢的，一步一步，我向着门的方面拖着脚步走去。
“今天就算是用爬的，我也一定要到她的身边去。”
“……”
“……”
背后传来的，只有他粗犷的呼吸声，并没有其他阻止的话语。
我用颤抖的手握向了门把，轻微转动——
“……放心吧……”
“这一层楼可以算是我的专属办公区，除了病人和我准许的人员外谁都不会过来的。”
“好好的……陪她渡过最后的时光吧。”
门被我吃力地拉开，我走向了像是要把人吞噬似的漆黑的走廊。
“谢谢。”
这样说着，我便头也不回的……
从红月医生的眼前，消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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